第四十四章-3(2/2)
作品:《群哗》义者。对于这类艺术家而言,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深入现实。可是南京的历史向他伸出了怀抱,他不能坐视不理。他在自己宝贵的浪漫主义思域中开辟了一大片空间,交给历史来构建真实的大厦——一方面浪漫和现实的对比给了他极大的痛苦,一方面这座大厦本身就是痛苦铸就的。有的真实,太过沉重,太过惨烈,再也容留不下其他真实——这便是他关于南京的记忆。他的祖父当年带着妻儿,侥幸在三七年十二月十日逃离南京,这才躲过一劫。解放后,他的祖父又带着家人回到家乡。每次忆到此处,云心总是一阵唏嘘,这股强烈的真实感像一把巨刃足以摧毁一切虚幻的浪漫主义大厦。越是不愿承认真实的人,一旦碰触到真实,越是难以自拔。那是另一个自己。云心知道平素的自己是如何活着的——他并不活在真实生活中,他活在一种梦幻的迷离中——他以此为傲。正因为其华美的泡沫经不起任何真实的冲击,他拒绝接近真实。那是极其痛苦的体验。这种诗人般的骄矜让他几乎放弃了现实主义。他从没有告诉别人,他的心中有一块现实主义的圣地,那正是关于南京的。
文珊轻轻地靠在云心的肩膀上,一阵雅致的芳香像盛开的鲜花一样萦绕在他的周围。列车快速飞驰,不断地撕裂时空。被北京到南京,这是一次极好的闪转腾挪。他笑了笑,心想要是普鲁斯特先生来描写者段旅程,光是这两个地名就可以单独写一部书。云心看着闭上了眼睛的文珊,心里充满了爱意。他已经掌握了如何控制自己的爱情,他不再允许爱情自行驾驶,在公路上狂飙,他要自己掌握方向盘,时快时慢,完全在于沿途的风景。眼前的文珊像一捧夕阳下的白雪,升腾起黄昏所有的典雅和冬日全部的冰洁,米开朗琪罗一定会为此震惊。她的睫毛有灵性的晃动着,仿佛闭上了眼,便把注视云心的人物交给了睫毛。爱情的火光到处喷溅,温暖在两人的心中来回传递。云心觉得自己倚在白色的云堆旁边,柔软又惬意。把心灵交给飘摇,让轻风带着它四处流浪吧。有时候,我们以为对待感情,必须采取朦胧的认识,仿佛惧怕万一我们为感情列出一项公式,就破坏了它的主观能动性。事实上,明晰的感情更有其魅力。云心此前对于自己的爱情也采取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,可是他经历了危机(文珊对此一无所知),便开始认可爱情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。他首先研究了自己(他认为自己是一个谜,想到这里,他笑了笑),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典型的无性格者。那么,他与文珊的爱情就变得简单了,他是她性格的容器,他并不界定、限定她的发展,他随着她变化。他认为在爱情里,总要有一个人来牺牲,当这份牺牲不构成对方的损失反而正是对方的特征的时候,这份爱情无疑是坚固的、稳定的、完美的。他愿意为文珊付出自己。念及此,他搂住了文珊,她就像彩虹一样,横跨在现实和梦幻之间,是他获得灵感的桥梁。一个浪漫主义艺术家,无论如何必须在爱情中获得他天才的素材。如今,云心只需要拿着天才的琉璃瓶,把不断飞舞的月光装进瓶中,就能轻而易举地完成自己的作品。秦风有一次感慨,此时的云心多么像他的青年时代了,说的时候,他的眉头皱了一下,说道,那个时候,他有紫怡。艺术的熔炉需要大量的燃料,仅仅燃烧天才还不足以铸就伟大的作品,而爱情是个不错的力量源泉——并不需要爱情的献祭,只需要攫取由她而来的力量。天才和爱情,足以成就伟大的诗篇。最大的幸福往往在于其在想象中和现实中的投影相互重叠——早在云心的少年时期,他就想象过自己的爱情,罗曼蒂克构成了爱情的全部,如今,手握青花,现实再现了他的伟大猜想。他曾经担心现实会打击他的幻想,可现实加倍惠赠了想象承诺的幸福和快乐。他把脸贴着文珊的头发,陷入了快乐的梦想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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