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73年，我有幸替补别人当了名疏通漳卫运河的河工，这是我生中最痛苦最艰难也是最有收获最有意义的时期。当河工的体验，不仅为我以后的体力与jing神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底气，而且亲眼目睹了兰平兰明jie弟俩的厄运，就像刻刀在我的脑海里雕刻了个清晰的世界，将影响到我生怎样去认识人，怎样去善待好人！

我刚到漳卫运河的时候，看到干涸的河chuang上不知什么时候凸起了个个沙丘，像无数的坟冢，不断地散发着si　ang的臭气。两边无坡无壁，模模糊糊的褶皱，像是腐烂的尸骨沤没了轮廓。没有了生命的气息，没有了斑烂的se彩，没有了山水的灵气，只有狂风在这横宽五里，纵长几百里的河谷地带横行恣肆，不断卷起漫天黄沙，纷纷扬扬，混混沌沌，南扫北dang，遮天蔽日。

我搭凉棚，茫然眺望，风沙遮暗了阳光，遍地黄土，满目苍凉，就连生命力那么旺盛的茅草，也枯黄着身子，有气无力地在寒风中发出梦魇似的，迟迟不愿意苏醒，耐旱力极强的马齿苋，也死死地赖在土窝里，死活不愿见世面，更不用说别的娇nen的花草了。没有村庄，没有村民，连耐忍ji寒的野兔也早已逃遁，似乎在这块土地上，只有和沙土粘成个颜se的河工。

河工住的是阴阳屋，在地下挖个穴，连土炕和油灯座都挖得规规矩矩，上面搭上个架子，盖上塑料布，铺上薄土，里面冬暖夏凉，比那村民的大北屋还舒服。逢到大风天，把洞口封，简直成了世外桃源。

和我同拉辆地排车的，就是兰明。他也就有米六五吧，身体瘦得像个小干鸡，小黑脸，尖下巴，又短又黑的眉毛，当中断断续续的，那是为了他的那头宝贝牛，让头老母牛给踢的。双大眼睛本来挺有jing神，可见了人总像欠了谁什么东西，乞求别人原谅似的。

他常常默默地呆在旁愣神儿，不由自主地唉声叹气。他爸爸原是个guo民党连长，听说曾抱着挺关枪打死过不少日本鬼子，当然也打死过解放军，后来在济南战役中随着吴化文的部队起义。

前几年红卫兵没把他折腾死，倒是他自己气xing大，离家远远的，跳河自杀了。等捞上来时，浑身肿得像个大馒头，块块往下掉肉。兰明他妈从此就疯了，白天黑ye在野地里乱跑，遍遍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，失魂落魂的jie弟俩下子没看住，兰明他妈掉到井里淹死了……

兰明挺聪明，学习也不错，可是说什么也不上学了，竟然跑到生产队里去喂牛。兰平去拉他，说：“弟弟呀，你真没出息，好好的书不念，为什么去喂牛？”兰明神tai木然，干脆把铺盖也搬到了牛棚里，不回家了。

兰平哭了，边哭着边打兰明：“你真没出息，真没出息呀！我可怎么办呀，我可怎么管你呀！”打着打着，抱着弟弟的头失声痛哭，兰明麻木的神经下子被组组的温qing化解了，成串的眼泪往下淌，抽噎着说：“jie呀，我怎么能有……心去念书，这……个书还有什么念头。你就给……我条活lu吧！”

jiejie哭完了又打：“我那傻……弟弟呀，没文化……以后可怎么办哪！我可怎么……管你呀！还指望谁管……你呀！”打完了又哭，哭完了又打，兰明也搂着jiejie哭……

根藤上的两个苦瓜，枯萎了又萌发，叶绿了又遭霜打，瓜依瓜苦苦挣扎。五年了，兰明今年已经岁了，他伺候牲口也有五年的历史了。他喂的牲口，个个肥肥壮壮，油光水滑，干干净净，社员见了都夸奖。这回上河，他还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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